漫卷西风知是世事最荒唐!
手稿干净,如先生一样该是个整齐爽利人。没有钟书那么尖酸,京味儿字字句句吊起眼前一副红墙黄瓦瓦蓝一线天,敞亮敦厚带点劲头。穷苦旗人、落魄传统,北方的情趣和困境。这样的北京,这样的乱世进行时,以后无人能写。
老舍写人,从前从没觉得特别亮眼,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看的东西太好了对比不出来。这本书里,绵里藏针的姑奶奶、父母、大姐二姐、亲家、二爷二哥应掌柜、洋神父…就算忘了名讳也绝不会弄错。现在闭眼,都清清楚楚记得高二暑假看的他的小文合集,由于篇幅原因刻画更狠利简洁,两三笔成像。
有长篇大论实际上对民生流离毫无共情的青年,“你怎么做起护士来?”议论两句便以为天下太平了;有汉奸面貌,那个故事里印象最深的是最后被杀害了丈夫的日本女人与中国女人,一个白胖一个瘦,定定相对着,在澡堂妓院里;哪里都有有各式好笑或丑陋的人,火车、大街、路口,摊档;热心管事有技术的工程师如何被一干人等从农场整走;有他年少爱过的恩人女儿,成了暗娼,他带不走她,因为她不要他可怜…祥子糊糊涂涂就混掉了命,北京一场接一场地乱,刀枪哄闹,雪落下来像满城盐。只觉得时事这样惨烈,国运着实绝望。骂完国民性,字里行间句句是问:老大国家,可成事者究竟何人?
红墙也好,乱世也好,鸽哨一如既往从轻灵的天上过,下面是苦痛着延续的人间。那时候他或许想要一个清清灵灵浑身力气又忠厚的后生,想要千万个这样的“好人”——本不该这么稀缺的好人——来一齐收拾山河,整肃干净了,过新日子。
他想象中的新日子到底没能好好报答他。
其实一开始,听说是残篇,以为是更具有叛逆性的文字和内容,没想到到这里就已经只能堪堪而止。正红旗是下三旗,是具有高度交界性的身份,血脉里是旗人,生活上越来越与汉人相近。不过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,联想到的是“城头变换大王旗”。那也是红色的。
沉于太平湖。今晚看了白先勇的纽约客看得眼睛发热,精神戮害击垮和枉费了多少泣血真心。最大的难过,是那句骂——谁居然敢骂他“自绝于人民”,哪个人民敢承下这个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