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kikobye-
阅读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》的过程中,我发现文本里始终贯穿几对无法弥合的裂痕:文学与暴力、抵抗与沉溺、自我提醒与自我消解、甚至小说“改编自真实事件”(虚拟与现实)的设定本身。亦因矛盾构成的不可消解性,使得故事的悲剧内核得以显现。
当站在严肃阅读的立场,对于诸如“房思琪”般形神割裂、知行不一的分析样本来说,保罗·德曼式的解构主义阅读自然是不二首选。于是在阅读的最初,我试图抛弃一切含混的设定和可能的指向——以“意图谬误”为心锚,坚持矛盾一方的绝对不在场。
这样一来,解构的进路有三:(1)身体的二重,来源于自我主导权被福柯式的肉体政治侵犯所改写;(2)羞耻的二重,在于受害者反而站在道德低谷被谴责,女性符号成为肉体意义的原罪;(3)反抗的二重,在于书写本质上不能分享的隐蔽痛苦,在自我提醒中夺回主体性,在公开声讨中夺回话语权。
但这样做的代价是抛弃了虚构文本所植根的真实语境,将本就支离的血肉割得更加模糊;更重要的是,无论主人公“房思琪”还是作者林亦含,作为相同经历的表征是无所谓交织的,意义不在符号的区分。
理性无疑残忍,做一个纯粹共情的读者也不见得更好。我们需要知道,阅读不是无视文本的虚构,也不是消解文本的真实;并非自我写就自我,亦非表演语言游戏。无论以何种解读,最终的作者林亦含一定会按停你的所有心锚,构筑的解读框架就像盗梦空间般顷刻瓦解,将每个人抛回现实世界。
正如小说中的人物“许伊纹”告诉主人公“房思琪”的那样,“忍耐不是美德,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”,于是她(无论是林亦含还是房思琪)选择愤怒地书写下这一切。
这无疑可以被视作二次伤害,但比起封闭式自我消化,至少此举可以提醒我们——暴力不是枝蔓缠绕的本体和喻体,它不浪漫甚至很尖锐地存在,并且真实地伤害着每一个“房思琪”。
因此我想要建议,当我们无力做一个冷静的阅读者,反而选择沉溺在情感中窒息和惋惜,选择集体无意识地哀悼,那我们不如放弃阅读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》。将尚且无法自洽的矛盾体在文学中推上神坛,必然引来诸多个体以其“破碎之人”的症候进行标榜和自诩,进而为自缚行为寻找合理性,这是迫使我们的社会目睹悲剧。它的力量,应该让我们勇敢地面对和反对这个伪善世界中的某些扭曲秩序,而不是沦为哀哀戚戚的自我感动。